獵謊者

《獵謊者》是一部懸疑犯罪電影，故事發(fā)生在某市發(fā)生的一起綁架殺人案后。女警察韓燁調查案件，發(fā)現(xiàn)案件的唯一幸存者林超凡的證詞存在矛盾和漏洞。她逐漸迫使林超凡坦白另一個版本的故事，但真相卻比想象中更加復雜。每個人都在說謊，故事也不斷反轉。影片展示了人性的復雜性和欺騙的力量，通過緊張的氣氛和精心設計的劇情吸引觀眾。演員們的出色表演增加了影片的真實感和緊迫感。特別是女主角韓燁的堅毅和聰明才智使她成為一個令人難以忽視的角色?！东C謊者》是一部令人心跳加速的電影，充滿了懸念和驚喜，值得一看。

大家好，我是何足道，一個屌絲創(chuàng)業(yè)者，《獵謊者》的窮逼制片人?！拔覀儭东C謊者》是不是史上最窮的劇組？”我的合伙人亞波曾經問我。亞波是我高中同學，投行出身，嚴謹自律，保溫杯里已經泡了多年枸杞。跟人談事總是約在漫咖啡，什么都不點，拿出隨身攜帶的保溫杯和便利店買的紅棗牛奶，一坐一天。喝干了，就拿咖啡館免費提供的熱水續(xù)上保溫杯。為了給亞波正能量，我正告他，我們不是最窮逼的網大。因為網大歷史上，曾經出現(xiàn)過十幾萬塊就拍一個片的時代。就算是現(xiàn)在，也還是有很多野雞劇組，用拍短視頻的方法在拍故事片。我們比他們有錢。但是我沒告訴亞波，現(xiàn)在，像我們這樣正經用做院線商業(yè)電影的規(guī)格、器材、態(tài)度、工作流程……來拍網絡電影的劇組，我沒聽說過比我們更窮的。我這么說吧，今年有個網大叫《奇X遁甲》，他們官宣的制作成本，可以把《獵謊者》拍八遍。

我和亞波2018年成立這個公司，叫凹坑文化。是一個嚴肅的精品劇集廠牌。最開始我們取的名字叫“挖坑文化”，工商注冊的時候被否了，說我們不嚴肅。于是改成了賈平凹老師的凹，就通過了。大家都知道，做電影不掙錢，小公司很容易就玩死了。我們都是很理智很成熟的初次創(chuàng)業(yè)者，決定做更有把握掙錢的影視項目——劇集?？赡苁敲譀]取好吧，成立伊始，我們就遇上了所謂的影視嚴冬。資本退潮，審查變嚴，平臺的劇集采購也開始緊縮，我們又沒有根（guan）基（xi）。劇集項目的開發(fā)周期開始無限地漫長。為了盡快打開局面，我們決定做一個短平快的項目，這就是《獵謊者》的由來。當時并沒想過是不是一個網絡電影。網絡電影的江湖上，有太多“一周寫劇本，一周拍出來”的傳說。我從沒想過跟那些人比快，我們的目標是半年開機。但是，還是萬萬沒想到，《獵謊者》這個短平快的項目從立項到播出，最后搞了兩年半。我們也想快，但完美主義不允許啊?！东C謊者》立項的時候，廉欣導演還是個二十多歲的未婚青年。等到開機，他已經成了年過三十的已婚中年。

導演廉欣跟我相識已久。6年前，我還在前東家打工，做了一個奇幻愛情電影，最初想選擇的導演就是廉欣。當時他才25歲，沒有拍攝長片的經驗。但已經在一系列短片作品中嶄露頭角。后來，由于項目不小心搞大了，從幾百萬的成本升級到了三千萬，又加入了明星，公司不同意我再把這個量級的項目交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導演。那次合作沒有成功。6年之間，廉欣導演積累了一些新的短片作品，拿了一堆獎，但依然沒有一個自己認可的長片作品。有一次，他寫了一個劇本被投資人看中，但制片方最后找來了日本名導演犬童一心來執(zhí)導，導演帶來了整個日本團隊，廉欣僅作為中方導演參與配合。事后，廉欣懂事地說，跟專業(yè)嚴謹?shù)娜毡救藢W到了很多東西。還有就是——好羨慕日本導演，太特么爽了！這些經歷之后，他越發(fā)渴望一個自己獨立導演的長片作品。聽說我要做一個短平快的項目，廉欣拿了兩個自己寫的故事雛形給我，我一下就挑中了其中一個，就是《獵謊者》的原型。但當時故事并不完整，篇幅也太短。于是，我找來了編劇周易。周易是個文青。跟韓寒、郭敬明一樣，他出身于萌芽雜志主辦的新概念全國作文大賽，是第十屆和第十一屆連續(xù)兩屆的一等獎。學生生涯，在打游戲的間隙堅持不懈發(fā)表小說，研究生畢業(yè)之后，加入了同門師兄韓寒的亭東影業(yè)。在公司的餐桌上，我花了半個小時，把所有故事線跟周易口述了一遍。周易聽完不淡定了，他去陽臺抽根煙冷靜了一會兒，回來問：老何，我從來沒寫過這么難的故事，你覺得我能寫出來嗎？我忽悠道：這個故事其實就一句話——用謊言騙取真相。其他劇情，你大膽去改！劇本大綱在接下來的幾個月內，改過無數(shù)版。從三條故事線擴展到九條故事線，又從九條故事線刪到兩條故事線。最終才形成了男女主角腦力對決，互相套路，一層層揭開兇案謎底的故事。

中間的某一稿，我們寫了一個拉桿箱藏尸案。故事結尾，男主經過殊死搏斗，擊斃了綁架自己妻子的罪犯。罪犯死前嘲諷地說，你永遠都找不到她。男主和警察找遍了現(xiàn)場，卻真的沒有找到自己妻子。男主筋疲力盡，絕望地躺在地上，恍惚間，聽到一種若有若無的怪異聲音，仿佛岸上窒息的魚在吐出氣泡。后來幾年，這個聲音常常出現(xiàn)在他的噩夢中。幾年后，一群工人挖開廢廠房的地面，發(fā)現(xiàn)了一口巨大的行李箱，拉開拉鏈，里面發(fā)現(xiàn)一具早已腐爛的女尸。經查證正是男主的妻子。當時她被綁在行李箱里，活埋在地下，只能通過一根通往地面的管道艱難呼吸。而男主就躺在管道口的旁邊，耳畔聽到的異聲，正是妻子的呼吸。

《獵謊者》2020年6月30日在騰訊視頻上線。上線前四天，鄭州警方發(fā)布了一個拉桿箱藏尸案的懸賞，一時被網絡炒成了熱點新聞。差一點就撞上了這個新聞大熱點，可惜我們早就改掉了這個案件，我后悔死了。在長達兩年的劇本開發(fā)過程中，類似的案件我們至少想過十來個，拉桿箱藏尸只是其中之一。

凹坑的墻上，掛著一個我們的編劇信條：“合情大于合理”。我們是懸疑片領域的小萌新，整個團隊，包括我自己，都是第一次做懸疑罪案片。創(chuàng)作的過程很像是程序員編寫程序，要不斷梳理邏輯，彌補漏洞。這個工作一度把我們折磨崩潰了，因為bug越改越多，捉襟見肘。感覺永遠都沒有盡頭。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我們的能力做不出做出我理想中那么嚴密的推理故事，這一度讓我非常沮喪。即使是上映的成片，bug依然是非常多的。很多網友發(fā)現(xiàn)了bug，在彈幕或者評論里告訴我們，有些是我們知道的，有些是我們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無論哪種，我們都虛心接受，也非常感謝。但后來我想通了一件事情——只要觀眾能喜歡你的人物和故事，再多缺陷都能被接受。如果不喜歡，就算做得天衣無縫，大家也只會敬而遠之。而要讓觀眾能夠進入故事，進入人物。更重要是情感，而不是邏輯。《獵謊者》曾經有幾個版本的劇本，整個故事沒有一個好人，撕開每個人的面具，背后都是人性的丑惡和猙獰。唯一的一個無辜者，被眾人集體嫁禍成了千夫所指的變態(tài)殺人兇手，死不瞑目。但是我們放棄了這個方向，因為純粹的陰暗會讓故事顯得深刻，但也會讓觀眾產生距離感。我們自己都厭憎這些人物，別人怎么會喜歡？最后的成片讓編劇周易最得意的一點，是一層層剝開案件的真相后，在最黑暗的深淵里，你看到的不是極致的黑，反而是人性的一抹暖色。讓觀眾在經歷絕望和毛骨悚然之后，心中猶能留下一絲感動。

《獵謊者》兩年的開發(fā)周期中，我們有幾次差點放棄了這個項目。

第一次，是做了七八個月，仍然毫無進展的時候。按照原定計劃，這時候早應該開機了，卻連劇本都沒有確定，發(fā)行更是困難重重，毫無光亮。這個進度并不比我們其他的劇集項目快，“短平快”的意義已經完全失去了。既然如此，我們?yōu)槭裁催€要做這個無足輕重，又不掙錢，又對融資沒有幫助的小項目，而不把精力放到公司的主要項目上去呢？為了回答來自公司內外的一些質疑，我記得我編過很多道理，比如“有頭有尾”、“積累經驗”、“投名狀”、“從0到1”等等很多，其實都不重要。天下的事情，沒有合不合理，只有你愿不愿意?？赡芫褪蔷?，一根筋想把這件事情做到底。最后我們又咬牙堅持了一年，這個項目才看到了開機的希望。

第二次，是在開機前夕?！东C謊者》的發(fā)行幾經波折，從最初的小成本院線電影到迷你劇，最后落地成了騰訊視頻的網絡電影。預算也一直在發(fā)生變化。到最后，劇本、制作團隊、制作規(guī)格都基本確定，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時候一個晴天霹靂，最終能落實的資金比原計劃少了一半。我們面臨兩個選擇：一、暫緩拍攝，繼續(xù)找錢；二、用一半的預算拍完全片。兩年了，不能再等了，我們真的挺不住了。公司上下一致同意開拍。原來的預算就不多，再減半，就低于了網絡電影的底線。一些同行勸我們說，投資少一半，你少賺點，降低標準，總歸有辦法拍的。拿手機拍也是拍啊。我聽說過，有些專業(yè)做網大的公司，不管投資多少，都留出一半作為公司利潤，只用一半的投資來拍攝?？墒俏覀冊镜拇蛩闶前讶客顿Y都用來拍攝制作，做一個沖擊網絡電影上限的片子。

預算是我的老兄弟——執(zhí)行制片人木月飛做的。他是個出名的耿直boy。在某個前東家，他得罪了人，公司派人來查他的帳。他當時對接著幾十個供應商，每年花出去幾千萬的拍攝費用。這樣的崗位，哪里經得住查？沒想到，面對氣勢洶洶的調查組，木月飛更加氣勢洶洶地拍出幾張月餅券，說這是供應商送的，我上交。那些是我整理好的帳，要查請便。調查人員查了個底兒掉，硬是沒有一分錢的問題。拿他毫無辦法地走了。這樣一個人做出來的預算表，你懂的，異常耿直，每分錢都落在實處，沒留什么余地。但現(xiàn)在錢突然少了一半，怎么還能保持原來的配置？我厚顏無恥地跟木月飛說，這個項目公司可以不賺一分錢，只要不再貼錢，我都能接受。但一定一定要保持質量不能降低！木月飛拍著桌子罵了臟話，但過了幾天還是無奈地接受了任務。我的好兄弟木月飛太難了！原本想造的是奧迪，可現(xiàn)實是錢只夠造奧拓，而且我們還要堅持造奧迪。整個《獵謊者》拍攝，就是一個花式省錢的過程。看片后，很多朋友跟我說，你們看起來不窮啊。是啊，因為我們一直在片中努力地掩飾自己的貧窮。

很多人可能都好奇過，既然一個普通電影制作成本也要幾千萬，那些用十分之一的價錢拍出來的電影是怎么做到的？多半是兩招，減配，刷臉。很多網絡電影，看起來制作也很精良，是因為把預算都花在打造一兩個重點場景上，全片都發(fā)生在很少的幾個場景里。片長也只做到70分鐘左右。這是聰明的減配方法。而我們就很笨，學不來這種方法。《獵謊者》原劇本有120多場戲，光重點場景就有二十多個。其中還包括機場、醫(yī)院、別墅、會所等又貴又難談的場景。更別說還要搭景，要航拍，要撞車，要墜崖，要大吊車?？梢酝稒C取巧的地方真的不多。簡直是有意選了個hard模式。為了省錢，木月飛要求編劇周易把戲控制在90場以內。周易給了他一個90場的劇本，木月飛一看氣笑了，原來周易一場戲都沒舍得刪，只是雞賊地把編號改了一下，好幾場戲放到了一個編號下。于是木月飛自己大筆一揮，一口氣刪了20多場戲。為此兩人掐得差點打起來。最后在討價還價中，劇本定格在了93場。為了節(jié)省人員開支，凹坑的員工幾乎全員跟組，個個免費還身兼多職。執(zhí)行制片人木月飛兼任統(tǒng)籌，劇本策劃夢婷兼任演員統(tǒng)籌，另兩個策劃曉云和金漪，一個兼任場記，一個兼任導演助理，亞波的助理佳慧既是劇組會計同時也是演員助理，我也差點被趕鴨子上架去頂美術組的缺，最后當了一天群演，演了個土老板。主創(chuàng)的片酬也都已經壓縮到低無可低。很多人都是幫忙性質，收了個成本價，就來了。導演廉欣前前后后花了2年時間在這個戲上，最后拿到的片酬，還不如花2天時間拍個廣告掙得多。所有演員加起來的總體預算，更是不夠請個明星出席一次商業(yè)活動。

最初拿到演員預算，負責選角的劇本策劃夢婷也犯了難。既然如此，干脆不請Casting公司了，自己來選演員。我們從業(yè)以來，還是第一次這么干。于是，選角的那段時間，夢婷的微信隨時有三位數(shù)的未讀消息，永遠都回不完。她說總算是知道雙十一淘寶客服的感受了。窮逼劇組也不指望請到什么知名演員。選角索性放棄了知名度，不管是什么人，不看數(shù)據，不看過往作品，先試戲，直接用演技說話。沒想到，恰恰是這樣選出來的演員們，用精彩的表演為整個作品增色不少。也為整個劇組帶來很多驚喜。男主角林超凡的飾演者王茂蕾，在《延禧攻略》中扮演的太監(jiān)袁春望既可憐又可恨，頗為深入人心，算是片中最熟臉的演員。難得的是形象氣質與劇本中的林超凡完美貼合，如量身打造，試鏡后，公司上下都很滿意。夢婷卻更加擔心，王老師也算是個知名演員，我們如此低的片酬會不會觸怒對方？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夢婷硬著頭皮說出了預算，沒想到王茂蕾老師爽快地答應了。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全公司都歡呼起來。片中其他很多演員也都非常優(yōu)秀。飾演男主妻子唐曼的秦雪，第一天拍定妝照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她演技特別好。雖然只是拍照片，但她人一站在那里，就進入了角色，不再是一個在試衣服的演員，而是片中的人物，眼神里有戲。她有一場兩夫妻跟岳父吃飯的戲，劇本圍讀的時候，她給自己加了好些臺詞，為此跟編劇周易爭了半天。但后來演這場戲的時候，她把我們很多工作人員都看哭了。我印象最深的是，她演殺人之后那場戲。戲已經拍完了，燈光攝影都撤了，但我看她還在房間里沒走，我走過去，發(fā)現(xiàn)她還坐在床上哭。入戲太深了，一時半會兒出不來。等了十分鐘左右，她才慢慢平復過來。演秘書馮璐的馬小茜，生活中是個嘻嘻哈哈的逗比，但拍戲非常敬業(yè)。她飾演的馮璐特別慘，不是被綁起來塞進后備箱，就是從樓上掉下摔死在地下室。拍戲的時候是去年冬天，圣誕節(jié)前后，晚上還下著雨，別墅里沒有空調，冷得像冰窖一樣。我坐在旁邊腳都凍麻了。演馮璐摔死那場的時候，那一整晚，她就穿著很單薄的衣服，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扮死尸。只有導演喊cut以后，才能披上外套暖和一會兒。拿著這么少的錢，干這么辛苦的活兒。從頭到尾，她沒跟我抱怨過一句。女主孫夢純，本人是個滿滿少女感的小可愛。為了演出片中的假警察向晴，剪短了長發(fā)，把自己逼到了極限。挖心那場戲難度極大，我一直擔心演員演不好，但她的演繹把那種痛隔著屏幕都傳遞出來了。演司機向東的張圣鵬，五大三粗，學武出身的，樣子看著很不像演員。但表演卻非常真實得體，很有質感。片中最大的淚點之一，就是他貢獻的。還有按摩小妹錢婷婷，在片中是個很小的角色，一共只有兩場戲。我們挑中女演員卜志巖，只是因為形象，她身上有種出身農村，沒有受過高等教育，但還有點單純質樸不太俗氣的氣質。我之前對她的表演沒有任何期待，連名字都沒記住。但看了她的戲，我被驚艷了。拍戲的間隙跟她聊了聊，才知道她是北京舞蹈學院音樂劇系的高材生，是《聲入人心》爆火的阿云嘎和鄭云龍的正牌學妹，演音樂劇演到日本，一直是演女主角。去年轉型演過一個小成本電影，也是女一號。這些演員暫時都沒什么名氣，拿著一線明星百分之一的片酬，卻貢獻了如此精彩的工作。我覺得光是認識了這些演員，這部戲我們都沒有白拍。項目雖小，但大部分人都不是沖著錢來的。為了做出一個好項目而燃燒的熱情，能在人和人之間傳遞。開拍第二天，就發(fā)現(xiàn)劇照跟不上。天快黑的時候，我打電話給一個相熟的導演，問他的助理能不能來幫忙拍幾天劇照。晚上10點，助理小姑娘就背著換洗衣服，自己從上海乘高鐵到無錫，連酒店都沒進，從高鐵站輾轉來到荒郊野嶺的劇組，直接開工。當晚就拍到了凌晨2點。這種熱情，拍攝期間每天都在導演、編劇、攝影組、演員之間彼此傳遞著，讓這個資金捉襟見肘的小劇組，得以高效地運轉。

當然但也不是所有事都能用熱情解決。缺錢的問題還是嚴重地困擾了我們。因為缺錢，我們一度連美術指導都沒有。因為缺錢，我們平均每天要拍7場戲，完全沒有時間來精雕細刻。因為缺錢，我們整個劇組只有5萬塊備用金……

你知道備用金5萬塊是什么概念嗎？梁子是《獵謊者》的制片主任。70后的他從年少輕狂時就在劇組摸爬滾打，如今女兒都已經進了劇組工作。即便二十年來看慣劇組風云，得知《獵謊者》的備用金只有5萬塊，他還是被嚇了一跳。不要說什么大的意外或者事故，光是攝影機用的德國Panther的升降推車，就價值70多萬人民幣。一旦有點損壞，5萬塊都不夠賠一個輪子。類似這樣的設備，我們租了滿滿兩卡車。梁子說服了亞波無論如何也擠出錢來買個設備保險。不然的話，一出意外，我們公司可以直接宣告破產了。

即便如此，5萬塊還是像指間沙一樣攥不住。片中有輛出租車，最終要墜入河中再打撈起來。于是劇組花了幾千塊買了兩輛報廢的車，打算拍完以后就不要了。這是個省錢的辦法。百密一疏，沒想到報廢車沒有牌照不允許上路，需要專門的拖車運送。兩輛拖車的費用，每天就是一千多，十天半月下來，一兩萬就不見了。拍戲租用的別墅，拍完第一天，木地板、墻體上就添了幾條損傷，多半是搬運器材時磕碰的。一賠償，起碼又是幾千要出去?？粗鴤溆媒痫w速流逝，梁子壓力越來越大。終于在看到別墅墻上又增添了新傷后，忍不住炸了。他把每一處損壞都用手機拍了下來，一張張貼到群里噼里啪啦發(fā)了一頓火，又要求各部門收工后連夜開會。開完會，發(fā)完火，梁子還是低聲下氣找到當?shù)氐呐笥?，求人家?guī)兔θジ鷺I(yè)主商量少賠點錢。經歷了這些糟心事兒，最后到殺青那天，發(fā)現(xiàn)5萬塊居然奇跡般地撐到了最后。梁子差點哭了。他喜滋滋地發(fā)了個九張圖的朋友圈，說：咱們這點預算，居然拍得不比有些幾千萬的片差，怎么就不能嘚瑟嘚瑟了？我看看他們害不害臊？過了一會兒他又想了想，把朋友圈刪了。太得罪人了，算了。他重新寫了條很官方，正能量的朋友圈。

在前東家的時候，我參與過一些頭部大劇，預算很高，光是服裝一項就花幾千萬，搭一個場景花掉一千萬。演員片酬更是天文數(shù)字。可是，超支幾千萬，超時一兩個月，拍完之后少了40%的戲，還要再花幾千萬補拍。這些情況我全都遇到過。我們這么小的一個項目，整個片子殺青，整整93場戲，不折不扣地全部拍完，沒有超支一分錢，沒有甩下一場戲。這是我之前從未經歷過的。我們居然挺過來了。

終于片子上線了，可是我們還是沒錢宣傳。好幾張海報都是導演親手P的。亞波助理兼劇組會計兼演員助理佳慧曾經在公眾號實習過，被我們逼著寫了一篇軟文。另一篇是我自己寫的，軟文里我用了第三人稱，假裝被采訪，其實都是自問自答。為了找個地方發(fā)軟文，我找到一個行業(yè)媒體的朋友。朋友問：你們有多少宣傳預算？我說：你問到傷心處了。朋友問：行業(yè)里那幾個最大的網大公司有參與嗎？我們跟他們都有年度框架，可以走他們的預算。我說：沒有，我們自己做的。朋友最后說：那這樣吧，我最近在搞融資，需要一個金融方面的顧問，你把亞波借給我，我換個營銷資源給你。成交。就這樣死皮賴臉地，我們挺到了現(xiàn)在。豆瓣開出分數(shù)，還給了首頁推薦，這讓我們非常驚喜。我知道，對于資深影迷來說，《獵謊者》還是一個很稚嫩的作品。很多人給我們打分偏高，多少有鼓勵的性質。但每一個認可，都讓我們覺得，兩年半的堅持沒有白費。